到了后方一处相对坚固的废弃坞堡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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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内大厅,同样简陋,但比之前的窝棚好了许多。墙壁上挂着的《大宋疆域图》上,代表符离战场的区域,已被浓重的朱砂反复涂抹,红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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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站在地图前,指着上面几个新标注的箭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元首!金兀术…退了!昨夜开始拔营,主力向涡阳方向收缩!留下的断后部队也被张宪带人冲散了!我们…我们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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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眼窝深陷,虬髯杂乱,身上的甲胄布满了刀痕箭孔。但那双豹眼中,却燃烧着胜利的火焰。这两个月,他如同定海神针,顶在最前面,身上新添了不下十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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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宪依旧沉默地立在阴影里,按着刀柄。他身上的血腥气更浓了,刀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击退金兀术不过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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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捧着最新的伤亡统计册,手却在微微发抖。册子上那冰冷的数字——阵亡四万一千七百三十二人——像山一样压在他心头。四万!整整四万条性命!其中多少是追随元首从汴梁杀出来的老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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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铺着简陋兽皮的椅子上,听着韩世忠的汇报,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本被王德捧着的、仿佛重逾千斤的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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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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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冰冷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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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粗糙的木质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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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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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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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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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那死去的四万,只是棋盘上被兑掉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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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月的血火,如同最残酷的熔炉,已将最后一点属于“赵构”的软弱和“赵明生”的悲悯彻底炼化、蒸发。留下的,是一块被冰水反复淬炼、只剩下绝对理性和冰冷杀意的寒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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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崩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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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泰山崩于前,亦可为踏脚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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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清点缴获。阵亡将士名录…送入英烈祠。抚恤,按最高规格,由‘共治堂’督办,江南钱粮优先保障,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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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韩世忠和张宪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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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下去,”我站起身,走到那幅被朱砂染红的疆域图前,目光越过符离,投向更北方的无尽苍茫,“休整十日。十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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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涡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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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发涡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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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战刀出鞘的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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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遵旨!”韩世忠眼中战意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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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与张宪领命退下,去处理尸山血海后的烂摊子。王德也抱着那本沉重的名册,如同解脱般躬身退出。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合拢,将堡外隐约传来的伤兵呻吟、民夫号子和焚烧尸体的焦糊味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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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内大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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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的火苗在穿堂风中不安地跳跃,将墙壁上那幅被朱砂反复涂抹的地图映照得如同流淌的鲜血。空气中残留着铁锈、血腥和草药混合的沉闷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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