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血宋”大纛,如同凝固的血痂,在铅灰色的苍穹下猎猎狂舞。旗面上那滴血的长剑与贯穿的髡首头颅,在十万大军沉默行进的烟尘中,无声地咆哮着“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的冰冷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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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是冰冷的剃刀,刮过枯黄的原野,卷起漫天尘土,扑打在士兵们布满汗渍、血痂和麻木的脸上。脚下的冻土在十万双破旧军靴的践踏下呻吟、碎裂,发出沉闷而压抑的轰鸣。甲叶碰撞的细碎声响、车轮碾压的刺耳吱嘎、粗重压抑的喘息…混合成一股如同垂死巨兽般沉重而持续的声浪,在原野上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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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激昂的战歌,没有振奋的呐喊。只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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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被血债和“分田”的承诺压榨到极致后,从骨髓深处透出来的、玉石俱焚般的沉默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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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韩世忠那铁塔般的身躯在黑色战马上稳如磐石。山文铁甲的甲叶在寒风中偶尔反射出幽暗的光。他虬髯戟张,布满血丝的豹眼如同探照灯,鹰隼般扫视着行进的洪流,炸雷般的吼声不时撕裂沉闷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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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住阵脚!刀盾手!把你们的龟壳给老子举稳了!金狗的箭可不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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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六!让你的人把火油罐子护好!掉了一个,老子扒了你的皮点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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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兵营!爬快点!磨蹭到金狗窝里开饭吗?!张宪!给老子盯死了!掉队的,拖后腿的,直接砍了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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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点名的曹老六浑身一激灵,嘶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身旁辎重大车上那几口用湿泥封着的粗陶大瓮,里面是粘稠刺鼻的猛火油。他粗糙的大手下意识按了按腰间别着的一个皮囊,里面是火镰和引火的绒草。几个同样蓬头垢面却眼神凶狠的老兵紧紧护在油罐车旁,如同守着最后的命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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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宪和他麾下的军法队,则如同冰冷的礁石,沉默地矗立在行军洪流的几个关键节点。他们没有呼喝,只是按着腰间的佩刀,森然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几根临时竖起的木杆顶端,挑着几颗已经开始风干、面目狰狞的头颅——那是昨日试图煽动逃跑的溃兵痞子。无声的警示,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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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缩在驮马的鞍上,被颠簸得脸色发青,怀里死死抱着那个装着元首印信的油布包裹。他看着眼前这无边无际、沉默而狰狞地涌向西北的黑色洪流,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如同巨兽心脏搏动般的震颤,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耗死金狗?元首口中那轻飘飘的两个字,此刻化作了眼前这令人窒息的沉重和…尸山血海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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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策马行于中军,玄黑的大氅在风中翻卷。寒风如刀,刮在脸上,带来细碎的刺痛,却无法冷却胸腔中那团幽深的业火。目光越过行进队列扬起的烟尘,投向西北方那低垂翻滚的铅云深处。金兀术…完颜宗弼…那封来自五国城、散发着屈辱气息的绢帛…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燃烧、扭曲,最终化作冰冷的杀意,凝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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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扯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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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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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从此刻开始,用血和命,一寸一寸地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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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猝不及防,又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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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离东南,一片被低矮丘陵环抱的开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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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的鲜血尚未在冻土上完全凝结,凄厉的号角声便撕裂了沉闷的行军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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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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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浮屠!!是金狗的具装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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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嘶吼带着无尽的恐惧,从前方溃退下来的游骑口中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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