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确实是,那你把袁可立领走吧。”张居正沉默了很久,选择了放人。
袁可立和熊廷弼完全不同,熊廷弼在成为举人后,就已经三箭定阴山了,这些年不是张居正拦着,早就跑去京营做陷阵先登了,熊廷弼自己有功绩,而且他的后台非常清晰,就是陛下。
袁可立真的扛不住那些风浪。
“先生,袁可立和熊廷弼回来了。”游守礼听闻二人达成了一致,把袁可立和熊廷弼叫到了文昌阁内。
张居正打量了下袁可立,再次确认这是个好孩子,他有些不舍的说道:“袁可立,这一月来,你也看到了,我忙于国事,无暇关照,既然正主来了,我这个李鬼,终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你我师徒情分已断,你跟陆先生走吧。”
张居正是十分不舍的,因为人到了暮年,总喜欢找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袁可立和他当初有些像,都是心怀大志,都是颇有毅力,甚至袁可立比张居正还要骨鲠几分,但终究是没有师徒缘分。
袁可立终于见到了父亲反复提及的陆树声,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多看,而是有些想不通。
张居正的确无暇关照,但是他自己争气啊,一门会元榜眼,都在全楚会馆,怎么就被逐出师门了呢?考得好还有错了?你张居正的确是个不称职的老师,但他是个称职的学子。
定然是这个陆树声说了什么,才让张居正放弃。
显然不是他袁可立出身有问题,他是军户、张居正也是军户、熊廷弼也是军户,而且他家世极其清白,从无犯过罪,所以不是他的问题,那就是张居正有顾虑。
这个顾虑其实非常容易理解了,那就是张居正认为,袁可立继续留在全楚会馆,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政治风险,陆树声在朝都威胁不到张居正,更遑论他现在不在朝了。
“先生四十斤小米,可是快吃完了。”熊廷弼眉头一皱,立刻俯首说道,张居正可是收了四十斤小米,小米随处都有,可那是袁可立从河南老家背到京师的拜师礼,收了礼,哪有把弟子赶出家门的道理。
“你回后院去,后面还有殿试,你不考了?”张居正没有生气,而是直接下了命令。
熊廷弼无奈,只好俯首说道:“是。”
袁可立看着陆树声,忽然开口问道:“陆先生教矛盾说吗?”
“我不治矛盾学。”陆树声摇头说道:“这矛盾说,有陛下白话文批注,你要学,我不拦着。”
“陆先生教阶级论吗?”袁可立继续问道。
“我亦不治阶级论。”陆树声再次摇头,他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这个袁可立似乎有自己的主意和打算,这个乡下来的读书人有着不同寻常的执拗。
“先生,恕学生无礼,学生不能跟陆先生走。”袁可立十分肯定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要学的陆树声又不教,他自然不会去。
张居正有些无奈,自己这些个弟子,一个比一个主意大,皇帝、申时行、王希元、熊廷弼、袁可立皆是如此,他的话似乎在弟子这儿,没有别的老师那么管用。
陆树声眉头一皱,他面色十分严肃的说道:“袁可立,你可知你要学的这些学问,都是些什么吗?你只看过阶级论的前两卷,后面还有一卷你看过吗?”
大家都是聪明人,看起来是说学问,但其实是告诉袁可立,这些学问是非常危险的,第二卷的分配已经有些反贼的征兆了,第三卷根本就是反贼,但第三卷又是皇帝陛下写的,日后皇帝是可以反悔的,说是张居正写的。
皇帝可以反悔,但是学这些学问的学子,可是没有回头路可言的。
“我知道,斗争卷。”袁可立十分明确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对怎么样的局面,他不后悔。
“年轻人的血,总是热的,遇到些事儿,慢慢就冷了。”陆树声对着张居正说道,袁可立太年轻了,他的血太热了,这种热忱甚至有些刺眼。
袁可立觉得自己扛得住,但只有事到临头,才会愤怒之后无可奈何的接受,慢慢的,血自然而然就凉了。
张居正对这句话极其不满,立刻说道:“年老的血,也可以是热的。”
话不客气,语气也不客气,当年陆树声也算是同志同行者,也是以起衰振隳为志,以后来他怕了,就像张居正的儿女亲家王之诰一样,走着走着,终究是走散了。
陆树声入朝之后,发觉张居正要干的事儿,太危险了,就反水了,张居正没有报复,不是他宰相肚里能撑船,而是因为是比较忙,没顾得上,陆树声不求起复,比较老实,没有刻意针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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