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荷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茶盏,见她望着瓷瓶出神,小声问道:“娘子,这个……要收起来吗?”
沈书凝回过神,语气平静无波:“收起来吧。”
春荷依言收起瓷瓶,却未立刻离开,反而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娘子,您千万别嫌老奴啰嗦,有些话,老奴憋在心里许久,今日不吐不快。”
沈书凝闻言勾起一抹浅笑,握住春荷布满薄茧的手,语气柔和:“春荷婆婆,您是自小就跟在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我素来将您当作长辈敬重。有什么话,您但说无妨。”
“那老奴就僭越了。”春荷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娘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年受的苦楚老奴都看在眼里,只恨自己人微言轻,不能为您分忧。如今将军回来了,您自己也争气,可前路依旧凶险。老奴只盼着您千万谨慎,还是那句话,莫要为了逃离眼前的狼窝,一不留神又踏进了更深的虎穴。”
见她说得动情,眼角甚至泛起了泪光,沈书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道理。
她取出帕子轻轻为春荷拭去眼角的泪光,轻声问道:“婆婆是担心……我对顾小郎君动了心思?”
“顾小郎君龙章凤姿,确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可他是丞相嫡子,家中更是皇亲国戚,门第何等显赫?并非老奴觉得娘子配不上,而是那样的高门大户,内里的刀光剑影岂是寻常宅院可比?娘子性子虽坚韧,到底是个女儿家,如何应付得来那般局面?”
沈书凝闻言静默片刻,随即安抚地拍了拍春荷的手背,莞尔一笑:“婆婆这次真是多虑了。我对顾小郎君从无半分男女私情。他在龙门镇对我多有关照,如今他平安归来,我若闭门不见,岂非让人议论沈家女儿不知感恩?届时还有谁敢登门议亲?”
这番俏皮话终于逗笑了春荷,她眉目舒展了些许。
感慨道:“您如今……确实和从前大不相同了。若是蓁蓁……”
话音戛然而止。春荷自知失言,慌忙起身:“老奴先去忙了。冬雪这几日告假归家,娘子若有吩咐,随时唤我便是。”
“婆婆留步!”沈书凝起身拦住她,“您方才提到了蓁蓁?”
春荷眼神闪烁,强笑道:“老奴是说,娘子如今这般变化,真真是好事。”
沈书凝心念电转。
父亲说沈蓁蓁十三年前就已去世,那时母亲尚在,春荷定然知晓内情。
“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她追问道。
“三娘子,您……您就别再问了。”春荷面露难色,匆匆行礼后便退了出去:“只当不知此事吧。”
望着合拢的门扉,沈书凝心头越发疑惑。
究竟是何等隐秘,让府中上下对此事三缄其口?
出了沈府,寒意扑面而来。
顾嘉善步履沉稳,玄色大氅在风中微动。楚晶晶紧随其后,悄悄打量他的神色,语带委屈:“嘉善哥哥,沈娘子似乎对我有些误会……可是我今日说错了什么,惹她不快了?”
顾嘉善脚步未停,目光掠过积雪覆盖的街面,语气疏淡:“楚娘子莫非忘了此行的目的?你今日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楚晶晶眸中厉色一闪而逝,旋即换上泫然欲泣的神情:“嘉善哥哥恕罪,我只是见沈娘子提及选秀之事时神色黯然。陛下未曾留用,外间已有不少闲言碎语,想必她心中苦闷,我才……才一时失言。”
顾嘉善侧眸瞥她一眼,那目光深沉如潭:“风雪大了,上车吧。”
马车轱辘碾过积雪,发出吱呀声响。车厢内,楚晶晶几番欲言,可见顾嘉善闭目养神,神色疏离,只得悻悻噤声。
春荷刚离去不久,祁砚卿便从侧窗灵巧地翻入室内。
“冻死人了!这鬼地方连个像样的取暖设备都没有。”
他搓着手凑到炭盆前,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顾嘉善说什么了?那个楚晶晶,是不是特别能装?”
沈书凝将方才的对话简要复述了一遍。
祁砚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顾嘉善这小子不太对劲啊,按原剧情,他现在应该和楚晶晶感情急速升温才对,怎么感觉他对你格外上心?还送药油……他该不会是移情别恋,喜欢上你了吧?”
“谈不上移情别恋。”沈书凝神色淡然:“不过是我尚有利用价值罢了。”
“得了吧!”祁砚卿不以为然地撇嘴:“男人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这么简单。不过换个角度看,这未必是坏事。说明剧情并非不可改变,只要我们谋划得当,说不定真能避开沈家灭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