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朱棣的目光,还凝固在湘王府门前那一道刺目的红上。
徐妙云。
嫁衣。
这两个词,像两把烧红的烙铁,在他的脑子里反复烙印,滋滋作响,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想不通。
他也不能去想。
每当那个荒谬的念头浮起,胸腔里的狂怒和屈辱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囚车没有停歇,穿过空寂的街道,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沿途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些宫殿的轮廓,是金陵城独有的格局。
陌生的,是那一道道肃立的身影,是那一杆杆迎风招展的“楚”字大旗。
楚军!
到处都是朱栢的兵!
他们接管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他们的眼神冷漠而警惕,像一群沉默的狼,审视着他这个昔日的燕王,今日的阶下囚。
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扼住了朱棣的喉咙。
这里是金陵,是大明的都城,是父皇朱元璋的心脏。
可现在,它跳动的节奏,已经属于另一个人。
囚车最终停在了奉天门外。
“带进去!”
冰冷的命令响起。
几个楚军甲士上前,粗暴地打开了囚车的木门。
朱棣被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押着,双臂被反剪在身后,像拖拽一头待宰的牲畜。
他没有反抗。
他的身体麻木,但他的眼睛却亮得骇人,像两簇在黑夜中燃烧的鬼火。
他要看看。
他要亲眼看看,他那个好十二弟,到底把这奉天殿,把这大明的江山,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跨过高高的门槛,奉天殿那恢弘而空旷的空间,瞬间将他吞噬。
殿内,死一寂静。
数百根巨大的楠木立柱,撑起了穹顶,阳光透过菱格窗棂,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柱,无数尘埃在光柱中浮沉飞舞,像一群无声的幽灵。
两列楚军的精锐甲士,手持长戟,分列丹陛两侧,从殿门一直延伸到龙椅之下。
他们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尊冰冷的雕塑,身上散发出的铁血煞气,让这庄严肃穆的大殿,平添了几分肃杀与狰狞。
朱棣的目光,越过这些人,死死地钉在了大殿的最深处。
那高高的御座之上。
朱栢!
他果然坐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玄色龙袍,十二章纹在幽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那不是亲王的规制,那是天子之服!
他没有戴冠冕,一头乌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脸侧,让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邪性的不羁。
他就那么随意地坐着,一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拄着一把剑。
一把古朴的长剑,剑鞘上镶嵌着七彩宝石和夜明珠,正是那把象征着天子至高无上权力的——天子剑!
他甚至没有去看被押上殿的朱棣。
他的目光,落在剑柄之上,那上面,有比一个阶下囚兄长更有趣的东西。
这种姿态,不是炫耀,不是示威。
是彻头彻尾的,发自骨子里的蔑视。
朱棣的存在,根本不配让他抬一下眼皮。
“轰!”
朱棣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彻底崩断。
“朱!栢!”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浪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不休,震得梁柱上的尘埃簌簌而下。
“你这个乱臣贼子!!”
“你起兵谋逆,攻破京师,如今还敢僭越称帝,身穿龙袍,坐在这龙椅之上!你眼里还有没有父皇!还有没有大明的祖宗法度!”
朱棣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虬结,他奋力挣扎,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那个端坐在龙椅上的身影撕成碎片。
“你囚禁父皇!挟持君上!此等倒行逆施,人神共愤!你就不怕天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