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阴森,“但寻常的离间之计,对王保保这等人物,恐怕无用。须得以雷霆万钧之势,下一剂猛药,让他百口莫辩,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猛药?”
朱栢的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都被贾诩的话吸引了。
他喜欢这个词。
对付顽疾,就需猛药。
“臣请陛下,下圣旨。”
贾诩的声音里透着冰冷的兴奋,“……封王的圣旨。”
“封王?”
朱栢愣住了。
他设想了无数种阴狠毒辣的计策,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条。
给自己的敌人封王?
这是什么道理?
“没错。”
贾诩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陛下可以下明旨,昭告天下。就说王保保深明大义,心向华夏,不忍见草原生灵涂炭,有心归顺我大明。”
“为彰其功,为表诚意,陛下可册封王保保为‘北元王’,位同亲王,世袭罔替。再赐下我大明亲王顶戴、蟒袍玉带,派使者敲锣打鼓,送往草原,务必要让所有蒙古部落都知道,他王保保,是我大明册封的王!”
贾诩的话,如同道惊雷,在空旷的奉天殿内炸响。
朱栢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计策……
何止是毒!
简直是诛心!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大明的使者,捧着亲王顶戴和封王圣旨,大张旗鼓地进入草原时,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王保保会怎么想?
他收,还是不收?
收了,就是坐实了私通南朝的罪名,脱古思帖木儿就算再能忍,也绝不可能容忍一个手握重兵、还被敌国封王的大将活在自己身边。
不收?
甚至杀了来使?
没用!
只要大明的封王诏书传遍了草原,猜忌的种子就已经种下。
脱古思帖木儿会想,你王保保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我让你南下的时候,收到了南朝的封赏?
你们之间是不是早有勾结?
你这次南下,到底是为我复仇,还是想与南朝里应外合,卖了我这个皇帝,换你一个世袭罔替的王位?
这种猜忌一旦产生,便会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死君臣之间最后信任。
王保保将百口莫辩!
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在脱古思帖木儿眼中,都将是包藏祸心,另有所图。
一个被皇帝彻底猜忌的领兵大将,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妙……”
朱栢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赞叹,随即,他再也抑制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殿内回荡,一扫之前的阴郁和凄凉,充满了快意和残忍。
这才是他想要的!
这才是他朱栢的行事风格!
用最堂皇的阳谋,行最阴狠的杀伐!
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让敌人的擎天玉柱,轰然倒塌!
“好一个贾文和!好一条毒计!”
朱栢拍着龙椅的扶手,大声称快,“不愧是朕的毒士!”
他看着下方那个躬身而立,永远藏在阴影里的身影,心中那点因为徐妙云而起的郁结之气,在这一刻,竟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什么儿女情长,什么朝朝暮暮!
都比不上这种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主宰别人生死的快感!
权力!
这才是男人最极致的追求!
“陛下谬赞。”
贾诩的声音依旧平稳,“臣只是为陛下分忧而已。”
“分忧?你这是要了王保保的命啊!”
朱栢的笑声还未停歇,“朕已经看到,脱古思帖木儿在得到消息后,那张又惊又怒又疑的脸了。”
他站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显得有些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