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燕王大营中那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狂热不同,十几里外的秦王朱樉中军大帐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帐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上好的银霜炭在巨大的鎏金兽首铜炉里烧得通红,没有一丝烟气,只散发着令人醺然的暖意。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几名藩王歪歪斜斜地坐着,身前的矮几上,美酒佳肴已经撤下,换上了滚烫的香茶。
为首的,正是秦王朱樉。
他不像其他兄弟那样正襟危坐,而是将一条腿大咧咧地踩在胡床上,手里把玩着一只光润的白玉酒杯,脸上带着三分醉意,七分嘲弄。
“呵,老四这次可是把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朱樉咂了咂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几万燕山精锐,吹得跟天兵天将似的,结果呢?被楚逆那小子一通屁揍,连裤子都快跑丢了!”
坐在他下首的晋王朱棡,闻言眉头微微一蹙。
他素来注重仪态,最瞧不上朱樉这副粗鄙模样。
“二哥,话不能这么说。四哥毕竟是为勤王大业……他也是一时不慎,中了楚逆的奸计。”
朱棡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听起来像是在为朱棣辩解,眼神却飘忽不定。
“屁的勤王大业!”
朱樉把酒杯重重往案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吓得旁边的代王朱桂一个哆嗦。
“他朱棣那点花花肠子,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咱们兄弟?他就是想抢头功!想踩着咱们的脑袋,在老爷子面前挣个大脸!”
朱樉环视一圈,目光如刀,从几个兄弟脸上刮过:“今天咱们要是出手了,赢了,功劳是他朱棣的,咱们顶多喝口汤。输了,咱们跟他一块儿完蛋!凭什么?”
“老子就不出手!老子就看着!看着他朱棣怎么被朱栢那小子打成一条死狗!”
他这番话说得又糙又直,却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大帐内一片沉默。
是啊,凭什么?
他们这些藩王,哪个不是天潢贵胄,哪个不是手握重兵的一方霸主?
凭什么要给你朱棣当垫脚石?
你朱棣兵强马壮,野心勃勃,谁不知道?
让你得了势,将来还有我们这些兄弟的好果子吃?
今天眼睁睁看着燕军被楚军痛击,他们非但没有半点同仇敌忔,反而心底深处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咳……”
还是晋王朱棡打破了沉默,他放下茶盏,神色凝重了几分,“二哥,痛快是痛快了。可你想过没有,老四那个人……睚眦必报。咱们今天坐视不理,他会善罢甘休?”
这话一出,帐内的空气瞬间冷了几个度。
是啊,朱棣。
那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燕王,那个对自己人比对敌人还狠的屠夫。
他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善罢甘休?”
朱樉突然笑了,笑得无比狰狞,“他当然不会!他现在就是一头被逼到墙角的疯狗,逮谁咬谁!”
他站起身,在大帐中央来回踱步,厚重的地毯吸收了他沉重的脚步声。
“你们以为他接下来会干什么?舔舐伤口,回北平去?”
“错!”
朱樉猛地转身,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着,“他会杀人!”
“他会杀了咱们!杀了咱们所有碍事的兄弟!”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刺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然后,他会吞了咱们的兵马,抢了咱们的粮草军械,合兵一处,少说也有几十万大军!到时候,他根本不会再管金陵那边的烂摊子!”
朱樉走到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粗壮的手指在地图上狠狠一划,正好划在黄河的位置。
“他会一路北上,以黄河为界,在北边自立为王!”
“到时候,天下就是他和楚逆朱栢两个人的!咱们呢?”
他回过头,冷笑着问:“咱们,就成了给他垫背的几堆枯骨!”
嘶——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几个藩王脸色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