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瑗听闻,虽然不解赵构这时候还在气头上找自己是有什么目的,但还是向吴妃二人行礼告别后,跟上了赵构。
一路跟着沉默无言的赵构进了御书房。
赵构便像是没事人似的坐到了案牍前批阅起了奏折,完全没有搭理而后跟来的赵瑗半点,就好似赵瑗这人并不存在一样。
被赵构撂在一旁的赵瑗却没有出声,他虽然不知道赵构在整治完赵璩后,这又是要给自己唱的哪一出戏。
但这招数对不止精通历史,还看过各种古装剧的赵瑗来说并不管用。
所以他索性就安静站在御书房的殿下,也不出声等着。
就连一旁本就放置着两张近在咫尺的椅子,他也没有去看。
赵构也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一样,埋头在奏折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赵瑗整整站了一个时辰,他的腿都开始打起颤来。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赵构是不是真把他忙忘了。
不过好在赵构总算把头从奏折堆里抬了起来,朝他问道:
“殿前都指挥使杨沂中被江南水匪耻辱大败一事你怎么看?”
果然,问题来了。
赵瑗整顿了一下精神,思索片刻后答道:
“儿臣并未见过那一战的战报,但也从官报上看出了一些古怪蹊跷。”
见赵瑗有些迟疑,赵构反而来了精神,他放下朱批御笔,靠在椅子上说道:
“说说看,你看出了什么蹊跷古怪。”
“江南屯军虽不及我大宋边关驻军来得军备完善,操练有度,但按理来说却应该配备了足够的兵卒器械,每年从国库里发出的饷银更达万计,江南水匪纵然有数寨之多,但即便联合起来,也应该勉强能够拥有抵抗之力,若说只用一战之功彻底将屯军击溃,未免有些过于天方夜谭了。”
“而殿前都指挥使杨沂中并非纸上谈兵的赵括,儿臣记得六年时他就曾大败伪齐,今年更是将完颜宗弼的军队击溃于柘皋,才得以加封检校少保兼领殿前都指挥使一职,这样战功彪炳的武将却败给了水匪,所以儿臣觉得,这一败的因素更多是非战之罪。”
赵构看向赵瑗,问道:
“这非战之罪何解?”
赵瑗答道:
“儿臣并不通兵法,无法揣度兵力战术,只能从外界因素去考量,认为杨沂中败因有三。”
“其一,儿臣猜测,江南屯军内有可能瞒报军饷,亏数巨大,看似有万卒之力,实则能战之人不过千数,其余皆是老弱病残或屯田农役,被用来滥竽充数,中饱私囊。”
赵瑗说出这一条其实并不奇怪,赵构早就在杨沂中战败后便派人前往江南暗中调查,确实如赵瑗所言。
赵瑗也说了,他只是猜测,而这猜测和早先赵构的想法几乎一致。
这让赵构的眼神里更添了几分欣赏。
他为帝十余年,向来欣赏那些能够与他在想法上不谋而合的臣子,例如秦桧便是如此。
所以他将秦桧送上了宰相之位,而那些不能顺着他心意,捉摸不透他想法的臣子,他就只会嫌弃他们聒噪,将其打压下去。
这种情况往好了说叫做喜欢有共同语言的人,但放在赵构这个皇帝身上,就成了自大狂妄,听不了逆耳忠言。
赵瑗继续说道:
“其二,儿臣以为江南剿匪一战,有人暗中资助水匪,助其成事,否则按照儿臣对江南水寨的印象,这些贼寇平日里决计不会如此团结,数寨联合共同抗敌,他们巴不得同伴遭殃,自己好渔翁得利。”
“所以其三,儿臣怀疑这暗中资助水寨之人不仅能够拿捏水寨众寇,让他们听从自己号令,还知悉江南军情甚至是杨沂中的所有部署,提供给了水寨,使得杨沂中计划泄露,这才造成了他大败的结果。”
赵瑗这番话如今剖析出来,虽然只能算是马后炮,但其实与赵构判断完全没有差别。
只是两人心目中对暗中协助水寨的人选有所分歧。
自从张澄刺杀秦桧,以此获利这事被他认定之后,所有的一切就在赵构的脑海里合理起来。
江南漕运作为漕运要道之一,有谁能比得过曾经负责改善漕运的张澄还要熟悉?
能够拿捏江南水寨,能知悉杨沂中和江南军情的人选,除了一同追查秦桧案的张澄之外,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