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依棠缓缓侧过身,脚步轻点,一步掠向半空停住身形。
陈易皱眉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执念在心湖里显化,你对付就是了。”她道。
随着这声话音落下,干涸开裂的心湖里中心处,慢慢爬起一道灰白色的身影,面上没有五官,周身没有色彩,一袭青衣,如周依棠的轮廓相似。
陈易大为愕然,原以为能用一场以剑问心,问剑一番便能化去周依棠的执念,没想到她的执念如此之深,竟已显化出了形体,离修道之人谈之色变的心魔仅差一线之隔……
所幸周依棠斩却三尸,这执念没有修成心魔的机会。
无面无相的执念似乎清醒不久,脸上有色块来回变化。
陈易拢住思绪,执剑而去。
迎着愈来愈近的面孔,执念那斑驳涌动的面色定格下来,凝聚成出离的愤懑,
“是你、是你……”
执念以手作剑,由上而下一斩,平地炸开千丈剑气!
她一字一语泣血而出,
“…欺师灭祖之徒!”
剑气浩浩荡荡狂奔,每一缕剑气都凝如实质,汹涌澎湃如一条白龙咆哮,让自立足之处起都裂开数十丈深渊。
给之前的陈易一百个脑子,再怎么想都想不到周依棠连执念都修到了这种程度,剑气跟不要命似的一甩就是一大条,他已来不及惊骇,瞬间身形激射躲开。
他脚步连点,绝巅踏云短短时间内运转到极限,身形在半空中狂闪,每一步落下时,凌冽无匹的剑气如影随形,留下数道沟壑。
从周依棠所在的高处看去,陈易就如同怎么扑打都抓不住的蚊子一样,是了,他本就是如此烦人。
独臂女子静静览视这衰败心湖里的战况。
她没有出手的迹象,并非不愿,实则不能,执念、执念,就是执着、思念,这些本就从她而出,与她是为一体,无法自我湮灭,只有将之放下。
人往往因执念而行动,也被执念而同化。
所以她不能出手,出手便容易被执念所同化,所谓医人者不能自医,正是此理。
沛然的剑气奔涌不知多久,终于到了强弩之末,陈易猛然半空中一个飞身,奔腾的洪流从身下而过,将庞大的山石撞得四分五裂,烟尘滚滚中,陈易凌空踏中四溅的飞石,眨眼身形爆闪,整个人激射而去!
起初,整个人不过一滴不起眼的墨点,浑入漫天烟尘中看不清晰,但渐渐,四面八方凌乱的剑气打着旋汇聚过去,凝成一团粗糙墨砚,等临到近前时,沛然剑意宛若一条张牙五爪的巨龙拔地而起!
仿佛时来天地皆同力。
执念一步不退,滔天怒焰中剑意滚滚,眨眼间便扯出千丈剑气化作剑锋横空一斩,陈易的身形半空抖转,剑锋引着龙首抡如圆月,越过执念头顶往回一扫!
执念终于动了,她侧身退后一步,以指作剑簌然一闪,剑罡仿佛一瞬间有千万种变化,而直刺的剑指屹然不动,声势浩大的剑意长龙如高楼层层崩塌,直至递到陈易三丈间,剑势方才消磨殆尽。
逸散的剑气溅上陈易面颊,割裂开丝丝鲜血,唇边溅开一点鲜甜。
看似还有三丈,实则险而又险。
陈易抓住这一气刚出、一气未生的机会,抓住她还未出下一剑,身形陡然欺到跟前,二人瞬间短兵相接,一招一式都极其之快,四散狂卷的劲风层层排开,从高处往下俯瞰,唯有两道厮杀不休的身影。
满头华发如泼墨凌乱,陈易眼睛里唯有自己的剑锋。
忽然袭来劲风忽变,陈易猛一侧身,腮边发梢寸断,剑指几乎擦着脸颊而过,他见状旋手挥剑。
剑光一闪,
被拦腰斩断的执念烟消云散,脸上的愤懑变得僵硬。
陈易大大呼出一口气,胸腔如风箱鼓起又重重落下。
周依棠的执念之强远远出乎他的意料,纵使是他,方才交手间,足足有三四次临近死亡,险象环生到了如斯的境界。
幸好,执念就此斩断。
陈易长吐最后一口气后,收剑入鞘,转过眼,就发现独臂女子已近在眼前。
“怎么突然蹦来吓我?”陈易笑道。
“你经不得吓?”她道。
“这倒不是。”陈易摇摇头道,“只是经不得你吓。”
她沉吟片刻,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