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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太太的人,江姨娘待她再好也平常,冬萱和几个粗使婆子,竟也没得过江姨娘一句大小声。
这般性子,若非太太时常关照着,哪有这么舒坦的日子过。
江姨娘有良心,记太太的恩,原是好事。
可江姨娘身子还没大好。这一去见了太太,若太太叫她从此留下服侍,她往后,就再回不去太太身边了……
甘梨抓着一块尺头,一中午没睡,也没动一针。
未时末,江姨娘醒了,她忙进去服侍。
江姨娘去年九月初二落水,高烧了整整四天,醒了后人呆怔怔的,喂饭就吃饭,喂药就吃药,见了太太就流泪,直到冬天,才一日里能说出三四句整话。
到年前,江姨娘精神好些了,要了字纸开始抄经,慢慢地写,近日一天能写两三页。
午睡起来,正是姨娘抄经的时辰。
甘梨给磨墨,看姨娘慢吞吞抄上了,悄声叮嘱冬萱两句别叫姨娘太劳神,才出门往正院来。
院墙外,白玉兰开得正好。
江姨娘爱看这棵树,甘梨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姨娘虽是病人,这半年她伺候姨娘,却过得比在太太身边还轻省,只是一日日拘在这小小的芙蓉院里,难免没意思。
她和冬萱还能借着跑腿传话出院子散散,姨娘想看点鲜嫩颜色,就只能在院里呆望。
林府正经主子少,只有老爷、太太、大姐儿和哥儿四位。老爷素性不喜张扬,在杭州赁的这处宅子便只前后四进。
芙蓉院在林府西边,离正院不近,但也不算太远。
甘梨很快到了,熟门熟路往院里走,听屋里一阵笑声,忙和熟识的丫头们换几个眼神:“老爷回来了?”
“才回来,”一个穿红绫袄、青缎背心,模样颇有几分俏丽的丫头扯住她,“江姨娘有什么事?”
“姨娘想来给太太请安、谢恩了。”甘梨没再往里走,就往廊下一坐。
那丫头忙道:“老爷好容易今日不忙,回来得早,大姐儿也大好了,不咳嗽了,太太正高兴呢,这会子快别去说这个。这点子事,什么时候说不得?”
甘梨:“我也是这么想。”
那丫头看她神色,问:“怎么,你如今真个心向芙蓉院了?”
“哪有!”甘梨忙说,“是我和江姨娘说的,等回过太太再好出门,我是怕不好回话。”
“这有什么!”那丫头笑道,“等得空,我替你回了就是。她难道还来对质?”
甘梨忙谢她。
几人说会闲话,屋里叫人,几个丫头忙应声进去,甘梨便也回去了。
她回来时,江洛还在抄经,正抄到最后几个字。
甘梨便静静站着,等姨娘抄完,才同冬萱伺候洗手。
江洛:“太太怎么说?”
犹豫片刻,甘梨说了实话:“老爷回来了,我……便没进去,请霜菊得空回给太太。”
江洛:“辛苦你了。下次替我多谢她。”
人家两口子享受夫妻儿女天伦之乐,她多宅一天、少宅一天无所谓。
反正大夫来了,也未必许她吃油腻辛辣。
姨娘这样不在意,甘梨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
太阳将落。今日天气很好,趁还不算冷,江洛又裹上斗篷出屋放风。
她住正房,西厢空着,白玉兰在东墙外,从正房窗里看不见。
院里倒有一株木芙蓉,可惜不是这个时节的花期。
江洛赏着花,一面心里猜,今天晚上她会吃稀饭配什么小菜?
如果能有鹅脯或炖鸽子,也能略解解馋了。
……
桌上摆着满满的菜肴,只有几道动了。
难得在家吃晚饭,林如海的心思却全不在饭菜上。
他和贾敏都在看女儿吃饭。
过几天就是黛玉三周岁的生日,按虚岁她已四岁。
从去年冬天开始,贾敏便不许奶娘再喂她,叫她自己吃。女儿生来先天不足,从会吃饭就吃药,林如海心疼,还说贾敏太心急了些,再让人喂两年何妨。可看着黛玉如今自己吃得斯斯文文、干干净净,他又自豪得很,唇角含笑眉眼生春,显然是高兴极了。
贾敏好笑地看着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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