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士满腹狐疑,复又念道:“保证书。我保证,第一,此生只娶酆灵一位女士为妻,纳妾除外;第二,保证找个好先生认真读书。第三,保证不打不骂老婆。以上三条如有反悔,任凭官府处置。肤施县某乡某里刁家庄刁澜,弘治三年五月初九立。”
不足百字的“保证书”念完,那儒士已是冷汗涔涔,双手颤抖不已。他将“保证书”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擦了一把额上沁出的冷汗,抬眼望着翁隽鼎。
翁隽鼎微微一笑,说道:“很好,你下去吧,不可胡言乱语。”
“是,大人。”说完慌忙退到人群之中。
翁隽鼎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盯着郑方达说道:“大家都听到了吧,除了落款以外,每个字都是刁澜所说。如果再无异议,是否应该按手印了?”
刁澜望望郑方达,看见他点了一下头,便走到左侧案前,以右手拇指在早已准备好的印泥盒中蘸满印泥,正要往“保证书”上按下,突然发现不对,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人,错……错了。”
“错了?你知道你错了?”翁隽鼎明知故问。
“不……不是我错了,是……是……”刁澜“是”了半天,还是没说“是”什么。
“刁澜,你迟迟不按手印,是否不敢保证做到那三条?如再不按的话,本县就裁判合约作废。”
“大人,不……不是……”刁澜似有难言之隐,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大胆,你竟敢说大人‘不是’?”皂隶班头喝道。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刁澜双手乱摇,然后一咬牙说道:“是这上面写错了。”
“写错了?”翁隽鼎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写错什么了?”
“写错了四个字。”
“刁澜,不可胡说。”郑方达与刁辊异口同声阻止。
翁隽鼎惊堂木一拍,大声说道:“站班皂隶何在?”
“威——武——”
“谁敢阻止刁澜说话,乱棍轰出公堂。”
“威——武——”
翁隽鼎用鼓励的眼神对刁澜说道:“接着说,有事本县与你做主。”
刁澜有些无奈地说道:“他写错了四个字。”
“啊?竟有这等事?”翁隽鼎很感兴趣的样子,旋即指着陈文祺问道:“你知他是何人?”
这半日,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刁、酆两家的合约纷争之上,谁会注意角落中的记录书吏?经翁隽鼎一问,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到陈文祺身上。一看之后,便有几人惊呼起来:
是他?
翁隽鼎“呵呵”一笑,介绍道:“他乃新科状元陈文祺,是本县的同年学兄,因有要事路过肤施县,今日客串一次本县的刑房书吏。”又对刁澜说道:“陈状元文不加点、梦笔生花,区区百字竟能写错四字?别瞎说,别瞎说,不要污了他的名声。”
这时陈文祺站起来,向刁澜一抱拳,说道:“不知在下写错了哪四个字?请刁公子指教。”
刁澜狠狠瞪了陈文祺一眼,气急败坏地说道:“写错了‘酆灵一位’四字。”
陈文祺拿起小几上的“保证书”,大声念道:“‘此生只娶酆灵一位女士为妻’,不是这样吗?何错之有?”
“‘酆’,是姓氏,《百家姓》上有‘俞任袁柳,酆鲍史唐’。你这个‘疯’字好像不对。”刁澜引经据典,唯恐陈文祺不认账。
“‘酆鲍史唐’之酆?那该是如何写?”陈文祺提起狼毫,拿出一张白纸,思索着不知如何下笔。
刁澜看着着急,一把将毛笔抢过,在那张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酆”字,随后将笔塞在陈文祺的手上,卖弄地说道:“喏,就是这个字。”
身后的郑方达、刁辊已经明白,陈文祺使的是引蛇出洞之计,以证刁澜并非不识字。欲要提醒他不要中计,无奈翁隽鼎说过,谁要阻止刁澜说话,乱棍轰出公堂,只好暗暗叫苦。
“原来是这个字啊,这么多笔画,实在有些难记。那么,这酆灵的‘灵’字如何也不对了?”
刁澜接着说道:“酆灵的‘灵’,他爹爹说过是百灵的灵。”
“我这个岂非不是百灵之‘灵’?”陈文祺依然故作不解。
刁澜没好气地说道:“当然不是,是‘图写禽兽,画彩仙灵’之‘灵’,而尊驾所写,却是‘聆音察理,鉴貌辨色’之聆,极少有人以它命名的。你没读过《千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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