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去看船上万般姿态的人群一眼。他径直从这百态之间站起了身子,佝偻着后背,一步一步蹒跚地往船长室走去。
走了多少步,他就咳嗽了几声。黑红的血块一直咳到他苍老手臂搭着舵盘坐在熟悉椅子上的前一秒,奥斯丁摸着自己握了一辈子的舵盘,笑了笑,头一次将以前嫌麻烦不想戴的船长三角帽戴上,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甲板上,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人们没有看见,神祇终是没有再睁开祂的任意一双眼睛。镂着繁复古老图腾的腕足颤了颤,彻底掩埋于海上燃起的烈火中。
不同于降临时的绝无仅有诡谲场面,祂庞大的身躯一节节陷入黑色的深海里,甚至没有发出半点惊动常人的声响。于是往前数的千万年纪元里,包括从此以后所有亘古漫长的时光中,没有人再会看见神祇那埋葬于无尽深海中的,鲜活鼓胀着的,赤血一样的,热烈的心脏。
卡桑卓一人跪在甲板的高台上,双手接过了那柄浸泡了海水的湿漉漉的短刀。
“又结束了。”穿着黑袍的祭祀站起身,叹息般轻声说出了这句话语。她将那柄短刀径直连通送入了死灵空间中,就也没有再回头去看因为传送门出现而欢呼起来的行刑官们,一人背道而驰走到了破破烂烂的雨棚底下坐下。
“愚人船,愚人船……我们这些人自己,不也同样是被驱逐的疯人吗?”
人群中,有一个面色惨白的行刑官遮遮掩掩地掩盖着自己的行踪,在第一个看到了凭空出现的传送门后,没有和任何人说,急急忙忙地冲进了门中。
下一秒,人们眼睁睁看着他整个身体蒸发化为了气态。老梁打量了一眼哼笑一声,道:“估计是个排名排在后面的人想要浑水摸鱼。”
这话一出所有排名靠后的行刑官都慌了,有的慌不择路想要推开之前的人自己挤入门中,有的疯狂往嘴里灌着格式珍贵的药剂。然而不到一息的时间里,他们甚至连一声痛苦的呻吟都没有发出,一瞬间,甲板上的五十个人蒸发消失在了空气中。
“……”柳青颤抖着手去握那把机械枪,终是再绷不住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刚刚她才知道,她的排名是第36位,恰好挤在了五十个人前的最后一位。
“恭喜你,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新人?”亚薇特叹了口气,抬手将柳青从地上拉了起来往传送门走去。“现在你可以进绝境了,那么我们再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亚薇特,曾经是一名骑士……”
“小赵,小赵?”黄生匆忙跑到被死灵啃咬得奄奄一息的赵以归身边,往他嘴里灌了口药剂。“先回去再说,门开了。”
“……我们不算输。”赵以归喘息着艰难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吊坠盒来。“走吧。”
两人是最后离开试炼场的行刑官了,被搀扶着艰难回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甲板,赵以归抬脚跨进了大门。下一秒,他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柄贯穿了自己心脏的短刀。
“惊讶?”
一脚将愣住的黄生踹进了大门,秋玹按着失而复得的子母刀,在赵以归心脏上转了一圈。
“你算计到了一切,那有没有算到我根本没有死?有没有算到我确实是很想回家,但是回家对于我来说倒真的不是一个必须要完成的执念?”
要想撒一个能够使对方完全相信的谎言很难,但如果是一个又一个层层套着的无穷无尽的谎言,别人相信的几率就会大大提高。
赵以归难得神情怔愣地瞪大眼睛,似是不接受自己的结局。
“我说过了,我会杀了你,就一定会杀了你。”
秋玹凑近了一些去看他鼻尖上渗出的汗珠,终于为数不多几次尽兴地笑了笑。“那么,再您妈的见,王八羔子。”
她拔出子母刀,在传送门即将关闭的一刻随后一个踏入了门中。
这一次的传送地点又是绝境大门口。
秋玹垂下眼睫往口中灌了一口恢复药剂,抬脚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往临渊走去。
要想撒一个能够使对方完全相信的谎言很难,尤其是像赵以归那样的人。可惜的是,他的算计本来很完美,只不过有一点从一开始就猜错了。
秋玹确实是受够了永无止境的试炼与厮杀,确实是很想回家,但“回家”象征的意义从来都不是她的执念。她想念那些过往的亲友,想念在那颗水蓝色星球上的生活,但她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偏向混乱中立的拥护者。
就好像是在山庄游戏中她曾在偶然中见到过她妈妈一次,当时那名保养得当的女性说:“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经历的,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而我的孩子有能力走完这条路,我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