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北平 第二章(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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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嫖客们都这么逛窑子,那窑姐儿们的生意就省事儿多了。

    白正德还有个爱好是捧坤角儿,但凡有这种爱好的人,家里有座金山也不行,即使万贯家财也不够几年折腾的。民国十三年,名列“四大坤旦”之首的雪艳琴正红得发紫,白正德专捧她的场子,送行头、送桌围、送幔帐、请客听戏、购票捧场……银子花得像流水,眼见雪艳琴刚有了点笑脸儿,谁知半路杀出个溥侊,此人皇族出身,是大名鼎鼎的红豆馆主溥侗[2]

    ——人称“侗五爷”的兄弟。侊大爷一眼看上了雪艳琴,于是不要命地冲上来,和白正德展开激烈竞争。侊大爷有钱有势,白正德很快就败下阵来。溥侊和雪艳琴完婚时,痛不欲生的白正德差点儿跳了护城河。

    白正德除了好玩还好吃,天知道他的胃是怎么长的,对一切食物都兼收并蓄,在选择食物方面充满着创造力,往往是这顿没吃完就已然想好下顿饭该到哪儿去吃,吃什么,通常是三天之内的食谱早已了然于胸,一切按计划行事,吃得从容不迫。像京城“八大楼”那样的老字号自不必说,更难得的是对街头巷尾的小吃也有着独特的鉴赏力,吃肉末儿烧饼和豌豆黄非“仿膳”的不吃,吃炒疙瘩必定是虎坊桥“穆家寨”的,白水羊头要吃前门外廊房二条马家制作的,吃褡裢火烧专认东安市场“瑞明楼”的。白正德这辈子玩得兴高采烈,吃得昏天黑地,说起来这一世算是没白活,幸亏他五十多岁时撒手去了,否则晚年可就难说了。

    白正德死的时候,白连旗还不到三十岁,祖上传下来的最后一个宅子也早已被父亲卖掉了,等他安葬完父亲,全家人只剩下菜市口铁门胡同内的三间北房了。白连旗不愧是白家之后,和他爷爷、父亲一样,他对挣钱谋生深恶痛绝,也没有任何谋生的本事,但玩起来倒也样样精通。和两位先人不同的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家产可造了。没几年工夫,三间北房就剩下一间,连老婆都带着孩子改了嫁,幸亏老婆醒悟得早,否则说不定他哪天手头一紧,一咬牙把老婆孩子给卖了也未可知。

    白连旗最近几个月一直靠德子养着。德子是他的奴才,这也是祖传的,德子的爷爷和父亲也是白家的奴才,伺候了白家一辈子。旗人的规矩多,主仆之间的关系大有讲究。主子就是主子,奴才永远是奴才,哪怕是主子沦落成叫花子,奴才成了腰缠万贯的主儿,彼此的身份也不能颠倒。奴才不管在哪儿见了主子也得行礼请安,闹不好还得养着主子。主子一旦气儿不顺,随时可以给奴才个大耳刮子,挨了打骂的奴才还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不然众人的唾沫能把他淹死,这是满人的祖训。白家是早已养不起奴才了,德子一直是靠卖糖葫芦为生,制作糖葫芦需要的本钱不多,有一口熬糖的锅,弄些竹签子,再有几块晾糖葫芦的青石板足矣。白连旗说是见德子一人忙活不落忍,主动提出“帮忙”。德子熬糖时,白连旗在一边用竹签子串山楂果儿。一般情况是,五分之四的山楂果儿串到竹签子上,五分之一的山楂果儿进了白连旗的肚子。德子可不敢吃,他一个得养活两张嘴,这还紧巴巴的呢。德子认为主子吃几串山楂果儿是天经地义,主子是什么人?早先好歹也是提笼架鸟的少爷,天生就不是干活儿的命,能不嫌德子寒碜,来给他帮忙,这实在是给德子脸呢。

    问题是,德子挣钱的速度比不上白连旗花钱的速度,昨儿个中午德子刚给了主子五毛钱,还没过夜呢,钱就没了,白连旗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白连旗正偎在被窝里发愁,却听见顶棚上又热闹起来,旧报纸糊的顶棚上嗵嗵乱响,还夹杂着吱吱的叫声……不用说,这是耗子们又在开联欢会了。这些混账东西,简直没有一天的安生,白连旗心里正烦,便随手捡起一只鞋狠狠向顶棚摔去。这是只旧布鞋,穿了两三年,鞋底儿快被磨穿时又请鞋匠上了个耐磨的胶皮底儿,鞋头处还缝了块皮补丁,凑巧昨儿晚上白连旗回家时一不留神踩进了一个水坑,整个鞋子都湿透了,可想而知,这只鞋是够分量了,更何况白连旗正烦着,使出的劲头儿也不小,于是鞋子像炮弹一样洞穿旧报纸糊的顶棚,在顶棚上留下个大窟窿,一只正在寻欢作乐的肥硕耗子猝不及防从窟窿里掉下来……紧接着,奇迹便发生了,一只长条状的木盒子也从窟窿里掉下来,差点儿砸了白连旗的脑袋……

    白连旗本能地感到,今天的饭辙恐怕是有着落了。这间房子是他父亲白正德卖掉最后一处宅院时为了自家居住而购置的。白连旗清楚地记得,糊顶棚时父亲好像也亲自动了手,如此说来,这东西是父亲藏的。

    盒子是楠木做的,里面装着一幅略有残破的画儿,画的是兰竹,落款看得不大清楚,好像是姓马,作者的印文就更看不懂了。白连旗对篆字向来无好感,好好的字非弄得像蜘蛛爬似的。他虽上过几年私塾,也背过《论语》《中庸》一类的文章,但对字画却是外行,在他的印象中,爷爷白云风还有些琴棋诗画的雅好,到了他爹那辈儿上就剩下花鸟虫鱼的爱好了,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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