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见面。
伙计去后,杜陈二人移驾玉壶春,叫了酒菜等老四来。酒楼伙计开始上菜的时候,老四来了。
第一眼,陈嵩险些失礼。这个老四,长得太吓人了,若在晚上撞见,一定以为是阎王派手下来索命的。其人个头不高,精瘦精瘦,走路像猫一样无声无息。不知道被衣服遮住的身体是什么颜色,反正暴露出来的脸、脖子和手脚,都黑得像乌木筷子,显得眼白尤其白。不过牙齿却是黑黄的。仔细看面相,眼睛不但很小。而且三角,但眸子精光外露。闪烁间犹如古画上的夜叉。塌鼻梁,鼻孔朝天。嘴很大,嘴角下撇得厉害。张嘴一说话,一口地道的关中腔,但声音尖细,恍如太监。
寒暄已毕,杜重光招呼老四吃菜,老四向着陈嵩一拱手,那意思是我就不客气了。陈嵩以为这是酒桌上常见的礼数。孰料这是先礼后兵的意思。老四一开始甩动大牙,陈嵩就惊呆了。
哪里是吃饭啊,简直就是扫地!
老四的筷子像闪电一样在嘴巴和盘子之间穿梭,每一筷子都恨不得连盘子带菜都裹挟走。从侧面看,老四的腮帮子急速起落,就像一台铡刀在高效地处置青草,吧唧吧唧的声音中混杂着菜、肉和脆骨被切断的声音,这种声音还没有完全消歇,筷子落在盘子里的叮当声就又响了起来。除了大块的棒骨外。老四不吐出任何东西,烧鸡连肉带骨头嚼碎吞下,鱼头根本不嘬,像炒豆一样压碎。
照这个样子。陈嵩和杜重光根本就不可能吃饱。但杜重光显然很了解老四的饕餮程度,所以点了寻常三人餐三倍的菜量。在老四筷子没有杀到的地方,陈嵩避实击虚、以迂为直。也算填饱了肚子。到他放下筷子抹嘴的时候,老四的吧唧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杜重光说老四你是吃米还是吃面。老四用塞满食物的嘴巴浑浊地说了一声面。杜重光说玉壶春的烧肉面堪称一绝,我们都尝尝吧。杜、陈每人一碗。味道果然殊绝,老四却是一盆。跟吃菜相比,这又是另一种壮观。在老四的嘴巴和汤盆之间,悬挂着倒流的长面条瀑布,涛声震耳,汤汁四溅,叱咤风云,滔滔不绝。陈嵩知道这样盯着看人家的吃相不礼貌,但还是忍不住直勾勾地看,不知道面条是不是完全不经刀斧就直接到了老四的肚子里。
杜重光看着陈嵩的表情,笑着说老四是长安出了名的瘦弥勒。肚量能装四海,可就是不长肉。
此时老四终于喝完了盆里的最后一口汤,伸筷子从菜盘子里夹起一小片蒜,仔细地放进嘴里,用手背抹了抹嘴唇,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对陈嵩再一拱手:
&相难看,陈将军见笑了。”
陈嵩隐约觉得老四绝不只是能吃,但也不知道他能帮自己什么,一边拱手还礼,一边说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老四笑了,说我姓吴,在道上弟兄中排行第四。大哥们都叫我老四,同辈的叫我四哥,手下人叫我四爷,至于官家嘛,高兴了叫我吴老四,不高兴了叫我吴四狗,还有的就叫吴死狗。陈将军喜欢哪个,自己随便挑,哪个我都受用。
这一番话,说得清清淡淡,却不卑不亢,陈嵩顿时对这个吃货刮目相看:
&你就是我的四哥了。”
老四眼中的温润一闪而过,转脸问杜重光:
&大哥是为了陈将军叫我来的吧。”
杜重光叫伙计打扫了餐桌,端来一大壶茶,让他们不叫别来。关上雅间门,把陈嵩的来意和盘托出。老四嚼着茶叶梗听完,说陈将军这件事倒是好办,不过事关性命,要价不低的。陈嵩说只要能办成,你只管开价。老四说我的规矩一向是见生人不坐地起价,对熟人也绝不打折,这个数!
伸出一根指头。
陈嵩有点茫然。一根指头,既可以是一个铜板,也可以是一串铜板;可以是一两白银,也可能是一万两白银。既然说了事关性命,那就只能往多猜。不能贸然张口,否则说多了臆测人家贪财,说少了似乎人家性命不值钱。
杜重光出来解围,说老四的意思,是一个金锭。
陈嵩吃了一惊。关中一代,不要说寻常百姓,就是大户人家,三五年的柴米油盐也用不了半个金锭。
老四看出来陈嵩的惊讶,笑了笑说我跟你讲讲我要怎么做,你听完再说一个金锭值不值。
陈嵩所闻,此生闻所未闻。
黄河穿过关陇进入中原,河床陡然变平,河面变宽,水流变缓,舟楫之利固然可喜,但上游带来的泥沙也更容易沉积。豫州一带,必须增高堤坝才能防患。遇有大洪水时。堤坝往往溃决,村镇化为泽国。百姓喂了鱼鳖。从关陇到豫州,洪峰朝夕可至。但人力报警,快马抑或轻舟都来不及。晋朝一统后,河渠有司请教民间高人,找到了一种告警办法。
一般说来,上游涨一寸,下游高一丈。进入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