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气息和负面能量,又被东方的幽冥鬼差、土地山神以特有的法则迅速梳理、净化、吸收,他们赖以存在的根基正在崩塌。
他们座下的幽灵战马最先出现异状,原本凝实的、燃烧着幽蓝色魂火的躯体,开始变得透明、模糊,马蹄踏在地面上不再发出沉闷的响声,而是如同踏在虚空。战马发出无声的、却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哀鸣,最终在一阵扭曲中,化作缕缕稀薄的黑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失去了坐骑的骑兵们,身上的黑色锈蚀铠甲如同风化的岩石,一块块剥落,露出下面更加虚幻、如同摇曳阴影般的身躯。他们试图凝聚残存的煞气,做最后一搏,但挥出的弯刀只能带起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阴风,连天兵盔甲上的红缨都无法吹动。更可怕的是,他们开始感觉到自身的“存在感”正在变得稀薄,记忆开始模糊,对自身是谁、为何而战的认知都在淡化。这种“存在”本身被逐渐否定、被抹去的恐惧,远比肉体上的死亡更令人崩溃。一些骑兵甚至开始无意识地低语,重复着生前的战歌或家乡的童谣,仿佛要抓住最后一点证明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补给,被断绝。
在绝望的深渊中,总有不甘者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几名尚存理智和一定力量的神官与高阶骑士,聚集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巨石后,摒弃前嫌,合力构建一个小型的、更加隐蔽和高效的临时祈祷法阵。他们割破手腕,以自身的神血为引,吟唱着最为古老、据说能直抵至高天堂核心的密文,将所有人残存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汇聚于一点,试图建立一条微型的、能够绕过干扰的紧急信仰补给通道。
他们的努力似乎收到了一丝微弱的成效。法阵中心,一点极其纯粹、极其纤细、仿佛凝聚了所有希望的乳白色圣光,艰难地、颤巍巍地亮起,它扭曲着,挣扎着,似乎真的穿透了那层令人绝望的无形屏障,即将降临,带来久违的力量与救赎。所有参与者的眼中都燃起了狂喜的光芒。
然而,就在这缕圣光即将彻底凝实,与法阵建立稳定连接的刹那——
虚空之中,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算筹被一只至高无形之手同时拨动,发出只有超越凡俗感知才能听到的、密集如雨的“噼啪”声。紧接着,一道道由无尽数据流、阴阳卦象、奇门遁甲符号构成的、淡青色的透明壁垒,如同从水底浮起般悄然浮现!这些壁垒并非实体,却层层叠叠,勾连回环,瞬间构成了一个繁复到极致、不断自我演化、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至理的立体迷宫——这正是信息八阵图的局部显化!
那缕承载着最后希望的圣光,一头撞入了这座无形的逻辑迷宫。它左冲右突,上下翻飞,却仿佛永远在原地打转,其所携带的信仰信息、能量特征乃至其中蕴含的祈祷者灵魂印记,都在被无数“逻辑陷阱”、“概念防火墙”、“因果扰流”疯狂地分析、解析、复制、篡改,乃至……反向溯源!最终,这缕圣光如同投入熔炉的雪花,被悄无声息地彻底“消化”吸收,其能量化为了维持这八阵图运转的微小养料,其信息则被记录、归档,成为了东方分析西方信仰体系的一份宝贵样本。别说补给,连一丝一毫的信息都没能成功传递回天堂山。
“噗——!”
主持法阵的核心神官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璀璨的金色血液,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般软倒在地,精神瞬间萎靡到极点,眼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骇然与彻底的难以置信。
“不可能……我们的祈祷……我们的信仰……被……被吞噬了?被解析了?这……这是什么邪恶的法术?!”
内部,资源耗尽,力量枯竭,神躯腐朽。
外部,补给断绝,希望湮灭,连接被亵渎。
恐慌,如同最致命、最疯狂的瘟疫,在残存的西方神族中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失去了力量的光环,撕碎了神性的外衣,他们与凡间陷入绝境的军队并无本质区别,甚至更加不堪,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依赖,忘记了如何仅凭自身去挣扎求生。为了争夺一块可能蕴含些许残余能量的圣晶碎片,昔日的战友可以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眼中闪烁着与野兽无异的凶光;为了喝到一口未被玄冥真水污染的泥洼里的积水,高贵的骑士可以匍匐在地,抛弃所有尊严,如同最低等的生物般舔舐。
纪律彻底崩坏,信仰之基动摇,阵营隔阂重现,为了有限的生存资源,圣殿骑士、狂信徒、死亡骑兵残部之间甚至爆发了血腥的内斗。神性的光辉褪去后,暴露出来的是赤裸裸的、关乎生存的残酷本能。
理事会指挥中心,陈远看着高精度探测器传回的、关于西方残军内部能量水平呈断崖式下跌、生命体征信号大面积衰弱熄灭、以及精神波动频谱被混乱、绝望、疯狂等负面情绪完全占据的数据曲线,心情复杂。这并非简单的胜利喜悦,而是带着一种见证一个强大体系因其根本缺陷而从内部崩溃的深刻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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