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过了江,我们就安全了……”
乌江?
朱棣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前方,一条宽阔的大江横亘在眼前。
江水浑浊,波涛汹涌,在昏暗的天色下,像一条择人而噬的巨兽。
江风凛冽,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湿咸的水汽。
这里,竟然是乌江。
“哈哈哈哈……”
朱棣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悲凉,“乌江……好一个乌江!”
他想起了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
那个同样不可一世,最终却兵败垓下,自刎于乌江的男人。
现在,追杀他的,是另一个“项羽”。
而他,朱棣,大明的燕王,百战百胜的将领,竟然也被逼到了这乌江岸边。
这是何等的讽刺!
何等的羞辱!
“殿下,我们……我们过不去啊!”
身边仅存的十几个亲兵看着眼前波涛滚滚的江水,脸上写满了绝望。
他们没有船,这刺骨的江水,人马根本不可能游过去。
“踏踏踏——”身后,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们身后百步之外。
朱棣缓缓转过身。
项羽和霍去病并辔而立,身后是黑压压的楚军铁骑,人衔枚,马裹蹄,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他们像一群经验丰富的猎人,将最后的猎物围困在绝境,欣赏着猎物脸上绝望的表情。
项羽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沾满血污却依旧俊美得邪异的脸。
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目光如同看待死物,落在了朱棣身上。
“朱棣,无路可走了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这乌江的水,可还喜欢?要不要本霸王送你一程,让你下去陪你那些死鬼将士?”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朱棣身边的亲兵们个个面如死灰,握着兵器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前有大江,后有追兵。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朱棣静静地看着项羽,脸上的悲怆和癫狂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缓缓抬起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锵——”长剑出鞘,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
难道,我也要学那项羽,自刎于此,以全最后的体面?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燕王府的基业,北平的数十万军民,都将化为泡影。
道衍的牺牲,张玉的断后,朱能的死战,所有人的血,都白流了。
更重要的是,他若是死了,谁去杀了朱栢那个逆贼?!
不!
不能死!
朱棣的眼中,那片死寂的深处,陡然燃起一簇幽暗的火焰。
那火焰,是仇恨。
是比乌江之水更加冰冷刺骨的恨意!
他想起了朱栢在金陵城下那张狂傲的脸,想起了蜀王朱椿被吊在午门上的惨状,想起了父皇朱元璋吐血昏厥的模样。
这笔血债,还没有偿还!
他怎么能死?
尊严?
骄傲?
在复仇面前,这些东西一文不值!
只要能活着,只要能亲手拧下朱栢的脑袋,别说是跪地投降,就算是钻裤裆,他朱棣也认了!
“呵呵……”
朱棣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他看着手中的长剑,在看一个可笑的玩具。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松开了手。
“当啷!”
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江岸边显得格外刺耳。
那柄跟随他南征北战,斩将夺旗,象征着他赫赫战功和无上荣耀的燕王佩剑,就这么直挺挺地掉落在泥泞的土地上,溅起几点污泥。
朱棣翻身下马,动作沉稳得不像一个刚刚经历惨败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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