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弥漫的米粥香气。
“慢点跑!小心摔着!”吴珍抬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用围裙擦了擦手,接过儿子献宝似的大海螺,“哟,真不小!洗干净了放窗台上,给你爸当烟灰缸。”
小金戈放下小桶,好奇地看着那几个陌生的孩子:“妈,他们是谁家的娃?以前没见过。”
“是村西头王老拐家的。”吴珍叹了口气,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粥,声音压低了点,“他前阵子出海……没回来。家里就剩个病歪歪的老娘和这几个小的。唉,造孽啊!晌午饭都没着落,我看着……心里揪得慌。”她舀起一点粥吹了吹,小心地喂给最小的那个,看着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眼圈微微泛红。
“哦……”小金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那几个孩子渴望的眼神,再看看锅里不算多的粥。他默默走到自己的小桶边,把里面最大最漂亮的几个贝壳挑出来,递到那个看起来稍大点的孩子面前:“给!这个……好看!能换糖吃!”他记得码头小卖部的瘸腿张伯,最喜欢收这些漂亮贝壳了。
那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他,又看看贝壳,脏兮兮的小手犹豫了一下,飞快地抓了过去,紧紧攥在手心,小声嘟囔了一句:“谢谢小戈哥。”其他孩子也投来羡慕的目光。
“小戈真乖!”吴珍摸了摸儿子的头,笑容里有欣慰,也有化不开的心酸。她看着锅里快见底的粥,又看了看那几个显然还没吃饱的孩子,咬了咬牙,对儿子说:“小戈,去,把咱家橱柜底下那半袋红薯干拿来!”
“妈!那不是留着……”小金戈记得,那是留着过几天家里没米时顶饿的。
“快去!”吴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半袋红薯干饿不死咱,可这几个娃,一顿不吃,就得饿出病来!听话!”
小金戈看着母亲眼中那份执拗的温柔,再看看那几个眼巴巴的孩子,似懂非懂,但他知道母亲的决定是对的。他撒开脚丫就往家跑,心里想着:红薯干……其实也挺甜的。
傍晚,父亲金银下班回来,一身灰扑扑的工装,带着海港特有的机油味。他听吴珍小声说了下午的事,没有责怪妻子把家里仅存的口粮分出去,只是沉默地坐在吱呀作响的旧竹椅上,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布满风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小金戈却看到父亲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两张皱巴巴的毛票,塞到吴珍手里。
“明天……去称半斤肉,熬点油渣,给那几个娃送点去。光喝粥……不顶事。”金银的声音低沉沙哑,像老旧的船笛。
吴珍捏着那两张带着丈夫体温的毛票,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重重地点头:“嗯!”
小金戈趴在桌边写作业,铅笔头在粗糙的纸面上划着。昏黄的灯光下,父母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看着母亲抹泪,看着父亲沉默的侧脸,看着桌上那碗清澈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心里头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东西,比捡到最大的海螺还要让他觉得……不一样。
父亲磕了磕烟斗,灰烬簌簌落下。他转过头,目光越过昏黄的灯光,落在小金戈身上,那眼神深邃得像夜晚的大海:
“小戈,记住,咱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容易。有力气了,能拉别人一把,就伸伸手。今天你帮了别人,指不定哪天,就轮到别人拉你一把。这叫……这叫……”他似乎想找个合适的词,最终只是粗糙地总结,“这就叫活着的良心!记心里头!”
有力气了,就伸伸手。活着的良心。
那声音,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尘埃,如同洪钟大吕,轰然撞进此刻濒临失控的金戈心中!
“呼——!”
金戈猛地从汹涌的回忆浪潮中挣脱出来,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溺水之人重新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眼前,父母苍老而担忧的面容,黄琳惊恐含泪的眼眸,与记忆中年轻父母那在困顿中依然挺直的脊梁、那份朴素的善良,瞬间重叠!
冰冷的杀意和沸腾的愤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厚重、更滚烫的力量,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那力量,名为传承!名为守护!
他依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手却不再颤抖。眼中的血丝未褪,那不再是困兽的绝望,而是猎人的锐利与沉静!
“爸,妈,琳琳,”金戈的声音彻底平静下来,像风暴过后的深海,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报警,必须报!而且要快!爸,您是老公安,流程比我熟,麻烦您马上联系张队(张牟),把情况、照片、号码,所有信息都给他!强调是王强和余匕的死亡威胁!让他们务必高度重视,暗中布控!”
金银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任何废话,立刻掏出自己的老年机:“好!我这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