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记忆里那样,一见到萧晋逸便控制不住地瑟缩颤抖、泪流满面、卑微乞怜。她只是这般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打量一件…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冰冷的器物。这眼神属于覃姒礼,冷静而疏离。
这异乎寻常的平静,让萧晋逸斜飞入鬓的剑眉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仿佛平静的冰面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苏清漪亦微微睁大了那双秋水眸,闪过一丝讶异,旋即上前半步,嗓音温婉清越,如同清泉击玉,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王爷息怒。沈姐姐此番在冰窖中受了大罪,想必已是痛彻心扉,知错悔改了。您…念在她已受重罚的份上,便饶恕她这一回吧?”她眸光盈盈转向覃姒礼,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沈姐姐,你快与王爷认个错,服个软罢。那瓷瓶虽是清漪当年一时兴起把玩的旧物,终究不过是件身外死物,怎及得上姐姐的玉体康泰万分之一要紧?王爷也是心疼姐姐的…”
[好一番唱念做打!字字句句,看似求情,实则句句戳心,坐实了原主“罪有应得”!将沈知微的“错”与苏清漪的“大度”形成鲜明对比!]
覃姒礼心下冷笑如冰河迸裂,面上却扯出一个虚弱苍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的笑容,气若游丝,断断续续:
“苏…苏姑娘…言…言重了…一…一个…破…破瓦砾…碎了…便…碎了…”她喘息得厉害,如同破旧的风箱,目光却似穿透了苏清漪那张清丽脱俗的脸,直直投向萧晋逸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那眼神空茫,带着一种心力交瘁后的疲惫,却又奇异地透着一股洞悉世情的清醒,
“王…王爷…移…移驾…此等…腌臜…之地…不…不知…有…有何…示下?”
[她自称“民妇”?不,她用了更疏离的沉默,只问“示下”。]
“示下?!”
萧晋逸被她这副油尽灯枯却偏生疏离淡漠、甚至带着一丝“送客”意味的姿态,刺得心头一股无名邪火猛地窜起!他厌恶透了她从前那种痴缠如蛆附骨、令人作呕的眼神,此刻却更憎恶她这副无悲无喜、仿佛置身事外、连看他一眼都嫌费力的模样!这让他蓄满力道、准备狠狠碾碎她尊严的一拳,如同砸进了虚无的空气,无处着力,反而憋闷得难受!声音陡然沉冷下去,裹挟着被轻慢亵渎的凛冽怒意,
“本王是来告知你,清漪心慈,念你受刑已毕,替你求了恩典。自今日始,尔便给本王安分守己地龟缩于此‘静思己过’,若再生出半分事端,惊扰了清漪清净…”
他话语微顿,玄氅无风自动,周身寒气骤盛!那双深潭般的眸底,寒芒乍现,如同毒蛇锁定猎物,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残忍。
“…本王自有的是手段,叫你知晓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字字诛心,句句绝情!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锥,狠狠凿在听者的心上。为了维护苏清漪那所谓的“清净”,他不吝再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甚至让她生不如死!
覃姒礼听着这绝情冷酷到极致的宣言,望着眼前这对宛如璧人、一个冷酷如冰一个温婉似水的男女,心头非但没有原主记忆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反而涌起一股荒谬绝伦、近乎可笑的滑稽感。她费力地抬了抬枯瘦如柴、布满冻疮的手指,极其缓慢地虚点了点自己的耳廓,又颤巍巍地、如同耗尽最后力气般,指向那洞开的、风雪呼啸的院门方向。干裂的唇角,极其艰难地牵起一抹弧度,那笑容苍白虚弱,却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苍凉。
“王…王爷…金…口玉言…民妇…谨…谨记…”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却清晰无比地用了“民妇”自称,泾渭分明,划清界限!这是覃姒礼的宣告!
“风…雪…酷…烈…莫…莫要…寒…侵…苏…姑娘…玉体…请…回…罢…”
逐客之意,平静得近乎残忍。
“你——!”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猛地冲上萧晋逸的顶门!玄氅下的双拳瞬间紧握,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她怎敢?!怎敢用这种打发叫花子般的语气打发他?!!这绝非欲擒故纵!那双被高热烧得迷蒙的眼底深处,分明是…彻底的疏离、漠视,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仿佛他萧晋逸,这尊贵无比的靖王之尊,在她眼中,已与这庭院里任意一捧肮脏的积雪、一块腐朽的烂木无异!
他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住覃姒礼那张烧得赤红却死寂一片的脸庞,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第一次除了厌弃,翻涌起强烈的不解、探究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狂怒!仿佛要穿透这具病弱的皮囊,看清内里究竟是何等妖孽在作祟!那股失控的、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躁郁感,令他几欲窒息!他蓦地发出一声饱含戾气的冷哼,玄色大氅如同怒海狂涛般猛地卷起!
“冥顽不灵!自甘下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