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干遒劲有力。
须发雪白的老人,褒衣博带,腰间青竹色佩玉尽显君子之风。
他端坐在梅树下的石桌边,正独自对弈。
空旷山巅,忽然响起女子的朗朗笑声。
老人抬起刚正面庞,气度沉稳如钟。
“浔水帮那边,如何了?”
“说来也是可笑,你的好学生重创十七爷,对方自戕而亡,浔水帮的信物,却落入一个叫做谢锦词的小女孩手中。”
容貌艳美的妇人,身段玲珑,踏雪而来。
为她撑伞的婢女,眉目与她三分像,正是前不久刚从金鳞台趁乱离开的某位姑娘。
妇人身后,还有两名侍卫,各自抱着刀与剑,姿态冰冷而严肃。
妇人笑声如银铃,在石桌旁落座,拣起一颗白子,“钱祭酒,你那学生倒是很不简单,纵便是十七爷这般人物,竟也败在他手中,假以时日,他必定大有一番作为,只是不知那个时候,他与我是敌,还是友?
“如今太傅大人为保全殿下,甘愿身死狱中,牵连钱家也一落千丈,殿下过意不去,暗中给了你一笔钱财,可保你富度余生。但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你要的,是书香世家名誉永存,可你的儿子,你的孙子,皆无法替你完成所愿。
“看在你我曾经共同为殿下效力的份上,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你的儿子身败名裂,已然是殿下的弃子,而你,也永远不要妄想殿下会重新启用钱家去重用你。
“钱祭酒,你年纪大了,是时候该服老了。带着殿下给你的补偿,离开江南隐姓埋名度日才是正理。天子的那把刀暂时没有落在你身上,并不代表你会一直平安无事。”
谈笑风生间,白子落入棋局。
一子落,原本处于下风的白子,竟与黑色大龙成分庭抗礼之势,局面大气磅礴,很难看出这招棋竟出自一位玲珑妇人之手。
“雪夜天冷,山高路滑,静夫人竟有如此雅兴,与老夫在此对弈……”
钱文慕抚须而笑,“静夫人与旁的女子不一样,怪不得嗜血如罗十七,亦会对静夫人情有独钟,甚至三十年未曾娶妻。”
静夫人笑出了声。
四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犹如二八少女。
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儿,小姑娘似的娇俏可爱。
这样的女人,非常惹人注目。
“高门寒户,云泥之别。我与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她随意落子,“说起来,赵继水是个不错的苗子,比他哥哥强。我把他纳入这场局,是想借他的力量,为阿野铺路。只可惜,赵继水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竟然看不出沈长风已是强弩之末,白白丧失了占据浔水帮的机会。然而……这一次虽是沈长风占了大便宜,可人一生里,又有几次能靠运气取胜?”
她孩子气般拨开钱文慕刚刚落下的黑子,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祭酒大度,让小女子一手,又何妨?这回你的学生打乱了我的局,下一回若他不小心栽在了我手上,说不定我会承你的情,放他一马呢。”
纤纤玉手,利落落子。
棋盘上胜负已分。
妇人起身,微笑离去。
她走后,草庐门前撑开一把纸伞,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身姿挺拔,虽穿着寻常布衣,却难掩一副俊逸容颜。
他望了眼石桌上的残局,笑得和煦如春风,“钱先生,在下觉得方才那位夫人说得颇有道理,太子太傅以谋逆罪入狱,钱家再难翻身,你若选择埋名自保,兴许是一条活路,但若上了我的船……可就下不去了。”
鹅毛大雪簌簌而落,钱文慕眺望嶙峋峡谷,“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日,就有责任维护钱家声誉一日。秦公子,我心意已决,你无需多言。”
“那便好。能与戎国一代大儒合作,实乃在下之幸。”
秦妄抽出腰间折扇,展开之后细细观赏。
扇面上绘着磅礴河川,尽显狄国恢弘风貌。
他含笑眼底暗芒灼然,“说起来,我离开故土也有一年之久,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秦公子打算何时动身?”
“不急。如今覆卿身负重伤,我与他好歹相识一场,临走之前,怎么也得去探望他一番不是?”
“秦公子与覆卿的关系,不仅是相识一场这般简单吧?否则,浔水帮也不可能落入覆卿之手了。”
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