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他剑舞不断,沛然的剑意一浪高过一浪,看似声势浩大,实则落到这里,只不过是用水滴石穿的功夫慢慢消磨。
嗖!
电光火石间,一道匹炼的剑罡直劈面门。
陈易一脚点起,后康剑一别将之架开,旋即顺着剑路一挑剑锋正中中门,一道执念旋即消散,还不待他稍微停下,眼角余光就看见左侧斜后,又有一道执念悄声无息出现,以手作剑,凶烈的剑罡直贯而出。
他一脚踏地欲上躲,抬头就见茫茫剑气如一座剑刃绝壁压来,赫然形成天衣无缝地围杀之势。
顷刻间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陈易咬牙屈臂,刀剑齐舞如旋,
如掀起大风,一道一道又一道的剑气扭曲成线,逸散的剑气破得他浑身是血,又像活的一般往里钻,绞得他肺腑都倒转过来,他仍咬牙坚持,把所有剑气向外震开。
天地似泼碎大团墨迹,清明了一刹。
旋即又被狂奔的剑气淹没。
陈易的剑意天地能够贯通世上一切剑意,剑池时便是以此胜下了吴不逾,他能与万千执念周旋这么久,也是因为用剑意天地操纵拖慢了剑气,削弱了锋芒,可谓天然压胜,这也是为何周依棠见到他走出另一条路,会为此犹疑不定的原因。
这险象环生的逐杀间,陈易才知道这女人的执念到底有多深,到底有多浓,如同灰白的洪流要淹没一切,连他也不过是竭力挣扎的小鱼。
无数种情绪,无数种思绪,都在她那这枯竭的心湖里留了下来,她深深铭记,执念们不耕种、也不收获,如行尸走肉般游荡在这心灵天地里,她们既无魂魄,也无思绪,更无面容,像是堆积在角落里的杂物,没有抛下只因不想忘记。
这是个多无趣的女人啊!
留有这么多的执念,武道境界因此难以重返巅峰,
真是活该!
迎着围杀上前的执念,陈易长剑一横,
剑光旋起旋灭,如大火焚烧尸首一般,迎上来连绵的执念接连在剑光里溃散,尽管如此,仍有数不胜数的执念以指为剑扑杀上来。
陈易手段尽出,刀、剑、雷符、咒法、拳脚、肉身、绝巅踏云……纵使如此,依然斩之不尽。
他也渐渐接近力竭,一举一动都比先前慢了许多。
陈易的呼吸开始发颤。
剑锋划过第三十七道执念的咽喉时,陈易的膝盖终于重重磕在砂石上,血从崩裂的虎口渗进刀纹,刀柄在掌心打滑的瞬间,便有三道剑罡撕开了他的左腿肌腱。
执念们自不会放过这将他撕得粉碎的机会。
陈易再度起刀。
先前能斩开天地一线的刀光,此刻堪堪敌挡接连的剑气,陈易机械地旋身劈砍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臂已经抬不到耳侧高度,那道本该斩碎执念的摧风斩雨,却被猛地一侧身便躲了开来。
一气落,一气未生,他身形滞涩,已精疲力竭。
而执念们的剑气仍声势如奔雷。
纵使陈易有剑意天地,身处其中能贯通所有剑意,但这座天地已经濒临崩溃。
而又一剑浩浩荡荡斩来。
始终如泥塑的周依棠睫毛颤动了一瞬。
“够了。”
陈易在仰面跌入泥泞的刹那看见,四面八方的执念如云雾般被她屏退,如走出的画中人物渐渐没回山水画中里,周依棠自半空中缓缓落地。
色彩交融变化下,这苍梧峰恢复了原来的衰败荒颓里。
独臂女子垂眸看他,长长默然。
苍梧峰重回寂静,葛藤像烟雾一样爬满峭壁,远处的冷杉下还摇曳着枯萎的花海。
山风徐徐,岩石泛起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像是有长生者隐匿于风中,一层层拂去砂砾,情爱、仇恨,都并非无可挽回,旧情复燃、旧恨重演也只是一念之间,然而执念…执念是干枯风化的葛藤,纵使死去了,也仍然盘缠在那里。
许久无言间,陈易先打破沉默道:
“好些了吗?”
“没全好。”
“那为什么够,我可还没斩够。”
“你伤了。”
“…….”
陈易长长吐出一口气,勉力支起身子,她总是习惯少言寡语,冷脸相待,这叫人极其失落,可不经意间,又能发现她在意他。
良久后,他又问-->>